《月亮与六便士》: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
2018-05-22 17:34:00  来源:

  来源:检察日报

   

  《月亮与六便士》封面

  一位事业有成的证券经纪人,一夜之间抛妻弃子、远赴他乡,放弃原本舒适安逸的生活,从伦敦到巴黎,穷困潦倒、受尽折磨,其目的并非传说中的私奔,而是为了追求灵魂深处的炽热艺术呼唤,一种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内在激情,“我的血液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渴望一种桀骜不驯的旅程。……只要我能有所改变——改变和不可预知的冒险,我将踏上嶙峋怪石,哪怕激流险滩。”呼唤的声音是那样的热烈疯狂,以至于他走得那么果敢决绝、冷酷无情。后来,他又千里迢迢来到南太平洋塔希提岛寻找灵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终于成就自己的不朽之作,却又一把火把所有化为灰烬。

  这就是毛姆著名的《月亮与六便士》的故事梗概。至于本书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据说是因为1915年毛姆发表小说《人性的枷锁》后,英国《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的一篇书评称该小说主人公凯里和许多年轻人一样,“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对脚下的六便士视而不见”。毛姆非常喜欢这一说法,所以在1919年出版《月亮与六便士》一书时采用了这个书名。也正是因为这一缘故,很多人在读《月亮与六便士》一书时,便会很自然地将这本书的主题理解为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月亮”代表高高在上的精神世界,“六便士”则代表深陷尘埃的世俗生活,从而为书中主人公斯特里克兰的那种超越尘世羁绊、追求本真自我的生命热情所折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大概是很多人读后的最大感叹。

  但在我看来,作为一部世界名著,《月亮与六便士》一书所阐发的主题要远比这个丰富厚重得多。稍微了解故事创作背景的人都知道,毛姆这里描写的斯特里克兰的世俗原型其实是后印象派代表人物保罗高更。高更与梵高、塞尚并称“后印象派三大代表人物”,他遵从内心信念,不断战胜内心的欲望和生活的艰辛,像一位朝圣者一样艰难跋涉,寻找心中的那片圣土,最终从原始本性生活中寻找到创作灵感,这些其实都是斯特里克兰这一人物的创作源泉。可以说,理想与现实、崇高与卑贱、圣洁与世俗、艺术与生活、社会与自我、感情与理智等的冲突与融合是这个小说的主题之一,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小说,以至于我们每个人似乎都能够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在斯特里克兰追求更高生命体验的过程中,他对自我的认识和对人类爱情的理解更让人感慨。斯特里克兰说:“我不需要爱情。我没有时间恋爱。……真是讨厌,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它囚禁着我的精神;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受欲望支配,自由自在地去工作。……我只知道欲望。这是正常的、健康的。爱情是一种病。”在斯特里克兰眼中,爱情是一种矛盾体,它有时激发人的艺术感情、创作本能,有时又囚禁人的自由创作。在这里,毛姆强调了感情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影响,尤其是他关于男性和女性爱情观的分析,既贴近生活,又富有艺术的敏锐洞察力,同时使得小说中的人物更加丰满。

  当然,关于对斯特里克兰这一人物身上精神性的发掘,毛姆的深度远不止此。“在他身上,有着某种原始的东西,他似乎参与了大自然的神秘力量,就像希腊人用半人半兽的形象,用萨梯、弗恩来呈现这种神秘力量。”他将斯特里克兰比作希腊神话中的萨梯、弗恩,甚至是马西亚斯和酒神狄奥尼索斯,从而揭示了蕴藏在斯特里克兰身上的那种原始人类激情与创作冲动。

  这是一种对生活本真绝对追求的冲动,一种抛弃一切外在矫揉造作与内心束缚的创作冲动,一种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高度赞赏过的狄奥尼索斯精神,一种舞蹈在万物之上的伟大人类激情,一种超越自我肉体、欲望与灵魂的艺术化生命表达。尼采认为,这才是人类生命的最高形式表现。也正是因为这种深邃的精神需求,斯特里克兰才会不断地推翻自己的生活体验,从伦敦到巴黎,从马赛到塔希提,始终疯狂地寻找着,不止不息。攫住斯特里克兰的,是一种创造美的激情。这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让他四处奔走。

  “他是一个永远跋涉的朝圣者,被一种神圣的怀乡之情所困扰,他体内的魔鬼冷酷无情。”有些人为了追求真理,不惜将自己的世界完全推翻,斯特里克兰就是这样的人,他所追求的美等同于真理。而最终完成伟大作品后的付之一炬,则更是象征着生命的凤凰涅槃。

  毋庸置疑,真正能像斯特里克兰那样追求生命本真,将生活艺术化处理的人凤毛麟角。对于绝大多数的我们来说,终其一生都可能忙忙碌碌、无大作为,但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生活不需要艺术化表达:平庸而不庸俗地度过一生,我想这是每个人都确系可以做到的,然而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我们对此如何认识与追求。一如作者文中所说:“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心平气和,怎么能叫作践自己?做一个有名的外科医生,一年赚一万英镑,娶一位漂亮妻子,就是成功?我想,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你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你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编辑:张冰茜